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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乖兒快睡,醒了咱們就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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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二嬸去把看熱鬧的婦女們勸走,桃桃的大嫂談鳳蕙才挺著大肚子進來了,白梨梨也小心翼翼地扶著白正乾走進了屋裏。

白正乾扶著腰,一進門就看到白桃桃哭成那樣,手臂上還淌著血?一家之主頓時倒抽一口涼氣,瞪圓了一雙牛眼。

白二嬸正和唐麗人說話,“……桃桃今天乖著呢,哪兒也沒去,我一直在院子裏洗衣裳,也不知道老四家的什麽時候進來了,我聽到桃桃哭,就進來一看……喲,大嫂你先看看桃桃吧,這到底怎麽了,淌了這麽多血……”

唐麗人已經一邊聽妯娌說話,一邊拿著毛巾給女兒擦拭過手臂,見桃桃的手臂光潔白嫩,一點兒傷都沒有,這才扭頭對丈夫說道:“桃桃沒事兒,手上沒傷口。”

聽到妻子說桃桃沒事,白正乾這才松了口氣,在白梨梨的攙扶下,坐在炕床上,對白桃桃說道:“桃桃啊,到底怎麽一回事啊?”

他並不指望傻女兒能把事情說清楚。女兒傻到什麽程度,他是了解的。可他必須要過問,因為他是父親,是女兒的靠山,哪怕這會兒他的腰摔壞了,也必須替女兒撐腰。

白桃姬脆生生地說道:“四嬸來偷錢。”

一語未了,全家震驚!

就連二嬸也楞住。

——怎麽桃桃說話說得這麽清楚?

白梨梨更是詫異,“小桃子,你……說話不打結了啊?”

“你、你才打結!”白桃姬回了一嘴。

談鳳蕙抱著大肚子慢慢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問道:“桃桃,你怎麽知道四嬸是來偷錢的?她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你是怎麽回答她的?剛才你手上為什麽有血呀?是不是她打你了?”

唐麗人皺眉,“蕙兒,你別一下子問桃桃那麽多,她哪兒答得出來呀!”

白桃姬磕磕巴巴地說道:“四嬸問我……爸爸的賠償款藏哪兒了……我、不知道,四嬸打我。”

全家人再次陷入震驚!

雖然是只言片語,但內容相當清晰啊!

白梨梨被氣了個半死,咬牙說了句“我找她去”,轉身就想追去四房——

“站住!”唐麗人喝道。

白梨梨急道:“媽,咱家的錢可真別被四嬸兒偷了去!”

談鳳蕙則耐心地問白桃姬,“桃桃,那你跟她說什麽了嗎?”

白桃姬是很想說清楚的,但她發現這具身體是真的……多說幾個字都不行,磕巴、還喘粗氣,所以她就搖了搖頭。

唐麗人皺眉,“你慌什麽!桃子未必知道咱家錢放哪兒!”

其實白桃桃都知道。

主要是因為她是個“傻子”,所有人都不防她。

唐麗人和白正乾商量,“當家的,不如我把那錢存到儲蓄所去吧?”

省得放在家裏總招人惦記。

白正乾點頭,“也好。”

談鳳蕙看了白二嬸一眼,心想二嬸的為人雖然信得過,但畢竟不是一家人,這錢財的事兒不好當著二嬸的面說,就岔開了話題,“二嬸,紅豆和黃豆呢?”

這倆是她和丈夫白冬生的女兒和兒子,一個六歲一個還不到四歲。

今天是白正乾上縣醫院覆查的日子,婆母唐麗人借了一輛牛車,正好談鳳蕙也懷孕八個月了,唐麗人就想著讓她也一塊兒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

臨行前談鳳蕙交代過一對兒女,讓別出門,在家陪著四姑白桃桃的……

現在怎麽不見?

白二嬸道:“剛才還在呢!啊,對了……知青站那邊兒不知怎麽了,鬧出了好大的動靜,她倆可能跑過去看熱鬧去了。”

正說呢,紅豆和黃豆就手牽著手的跑了回來。

“媽媽!奶、爺爺!三姑你們回來了?四姑好!二奶奶好!”倆小家夥興奮得不行,喊完了人以後就劈裏啪啦地叫嚷了起來:

“媽,知青站那邊打起來了,一個打十幾個!那個大哥哥好厲害啊,掛了彩但是被打的那些人門牙都被打掉了……”

“媽媽,(有個)大哥哥——打人!大哥哥——氣乎乎,大姐姐——哇!哇!哭!”

紅豆年紀大些,口齒伶俐,說起話來劈裏啪啦的連換氣都不用;黃豆才三歲半,說話還用疊詞,尾音拖得長長的,奶聲奶氣。

談鳳蕙看到一雙兒女渾身臟兮兮的樣子,有些生氣,“紅豆,快帶著你弟弟去洗把臉,把手也洗幹凈。”

紅豆人小鬼大,知道長輩們今天進城了,大約是捎了什麽好東西回來?

意識到這一點,紅豆笑瞇瞇地拉著弟弟就跑。

唐麗人示意白梨梨過去把門關上,然後從挎包裏掏出了一個塑料袋,打開袋子數了數,拿了幾個包子出來,又接過白梨梨遞過來的幹凈塑料袋,將白胖包子裝好,塞給白二嬸。

“這是我們在鎮上買的肉包子,你也拿點兒去,家裏一人一個……”

白二嬸漲紅了臉,“不要不要!大哥身子不好,冬生媳婦又懷著身子,你們吃你們吃!”

唐麗人,“買的時候就預了你們的!我們家也是一人一個!不過,多了可就沒了哈!所以你悄悄地拿過去,用你這圍裙遮一遮……要是被李翠兒發現了我可不認賬!你也別賴到我這兒來,我壓根兒就沒買什麽肉包子!”

白二嬸被逗笑,但堅決不收肉包子。

白梨梨和談鳳蕙苦勸。

白二嬸這才紅著臉把肉包子藏好,說道:“今天中午吃面糊糊湯,我都已經做好了放在竈上,你們趕緊過去拿。要不然啊,怕是老三老四家的又要做手腳了。”說著,白二嬸匆匆走了。

紅豆領著弟弟黃豆洗完手過來,聞到香氣,高興得直拍手,“肉包子!我聞到肉包子的香氣了!”

談鳳蕙連忙把手指放在嘴邊“噓”了一下。

紅豆會意,用手捂住自己的嘴,點點頭。

黃豆舔了舔嘴唇,悄悄問道:“奶,咱們啥時候吃肉包子?”

唐麗人笑了,“等你爸下了工,咱們一塊兒吃,好不好?”

小家夥認真點頭。

紅豆扒著袋子數包子,“一、二、三……奶,怎麽才九個包子啊?”

家裏一共十一個人,就算二叔參軍去了,那也還有十個呀!

“你二嬸這幾天不回來,去娘家了,”唐麗人解釋道,“……等過幾天奶去接她,到時候還買包子回來,那會兒再補一個肉包子給她好不好?”

紅豆點了點頭。

白梨梨突然問道:“紅豆,你小姑呢?”

——白杏杏上哪兒去了?

紅豆撇嘴,“你們一走,小姑就走了,說要去芳芳家看她的雪花膏。”

這時,外頭響起了喧嘩聲音,應該是生產隊收工回來了。

唐麗人連忙說道:“梨子,咱倆上廚房搬飯去!”

談鳳蕙,“媽,我去吧!”

“你別動!”唐麗人說道,“挺著肚子還顛簸了一整天,有夠你受的,趕緊歇著!我們去把面糊糊湯端來,配上腐乳和肉包子也不賴!”

說著,唐麗人帶著白梨梨去廚房搬飯去了。

這時白正乾已經和白桃桃聊了起來。

不過,剛才唐麗人她們一直沒停嘴,屋子裏鬧哄哄的,白桃桃聽不太清楚她爸到底說了什麽。全靠著白正乾一遍又一遍的重覆,她才勉強聽清,然後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回答她爸的話……

直到這會兒唐麗人領著白梨梨去了廚房,紅豆黃豆也暫時性不說話了,白正乾這才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傻女兒的話——

“四嬸說我是報應……我爸媽幹了傷天害理的事……所以我才傻的。家裏人給我吃雞蛋是浪費,養我還不如養頭豬……我死了才不連累姐妹的名聲……大房出工少吃得多……我媽不孝順……”

當然這些話也不是李翠兒今天說的,她是天天背著白正乾兩口子說。甚至因為白桃桃是個傻子,李翠兒還特意指著白桃桃罵,好洩憤。

這會兒白桃桃一五一十的把李翠兒說過的話全說了出來,雖然磕磕巴巴的,但吐詞也算清楚。

一口氣告完狀,白桃姬精神不濟,腦子也越來越昏沈,就趴在炕床上睡了過去。

白正乾早被氣得臉都扭曲了。

談鳳蕙也氣得不行,“什麽叫做我們出工少、吃得多?要說起上工,我們大房一向是出力最多,拿得卻是最少的,也就是這半年,南生參軍了,我和蘭芬(南生的妻子)懷孕了,爸又傷了腰,這才耽誤了幾天上工的……”

話音剛落,有人推門進來。

是白桃桃的大哥白冬生。

他面色鐵青,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而門一被推開,李翠兒在院子裏罵人的大嗓門也就清清楚楚地鉆進了屋內眾人的耳裏——

“……一大家子統共十一個人,一個殘廢一個傻,外加倆孩子倆孕婦,剩下的全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娘們兒!哼,還有一個說什麽參軍光榮!明知道家裏勞動力少,還要跑去參軍!”

“這麽一大家子就靠一個人上工掙工分,還不夠糊口呢,最後還不是要花用我們掙下的工分?啊,我們累死累活就為了供養別人!我們不用活了?”

“就這,人家還吆五喝六的!把往年積攢下來的錢全捏在自己手裏一分也不出!往自己屋裏搬吃的搬喝的就順溜得不行,有這麽死皮不要臉的人嘛?要我說幹脆就分家算了!這日子誰過得下去啊……”

白正乾被氣了個半死。

他爹死的時候,他才十五,二弟十一;繼母生的倆兒子一個七歲一個四歲……全靠他一個人去生產隊上工。

單薄瘦弱的少年根本不可能像成年男人那樣,一天上十分的工!

但是,如果他不上工,家裏五口人連飯都吃不上!也沒別的法子,就是死咬著牙埋頭苦幹,人家做八小時,做夠了工分就歇息。那他就做十小時、十二小時、十四小時!總之必須能湊夠十個工分!

那種日子過了好幾年,直到妻子唐麗人過了門,景況才好一點兒。唐麗人也是個能幹人,心氣兒高還不服輸,夫妻倆辛辛苦苦地把弟弟們拉扯大,等他們娶了弟婦以後,兩人才敢要孩子。

要說起來,老三老四還是白正乾兩口子養大的,現在老四媳婦偷錢不成還嚷嚷著要分家???

不就是嫌大房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嘛!

白正乾氣得直喘粗氣。

白桃桃剛才說多了話,腦子犯暈,這會兒她大哥回來、開了門,她被冷風一吹,清醒了些,又聽到了院子裏四嬸的粗鄙叫罵,便含含糊糊地對白正乾說道:“爸、爸……分家,分家!我們自己過、過好日子。”

聞言,談鳳蕙與白冬生齊齊看向白正乾,眼含希冀。

——三房四房鬧著要分家由來已久,但白正乾自詡大家長,又固守舊思想,覺得應該“父母在、不分家”,哪怕他那個媽,根本就是個後娘。

以往不管是誰提這事兒,白正乾都會發怒。

可桃桃不一樣。

她是白正乾兩口子的心尖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裏長大的,無論她說啥,白正乾都覺得閨女真乖、閨女說話真好聽、閨女真可憐啊……

這回也一樣,白正乾看著傻閨女像只貓兒似的蜷縮成一團,楚楚可憐,漂亮精致的小臉蛋上還露出疲倦的神色,不由得十分心疼,和聲哄她道:“好好好!等你睡醒了咱就分家啊,乖兒快別說話了,養養精神。”

談鳳蕙與白冬生內心狂喜,瞳孔地震。

跟在白冬生身後的青年男子突然開口說道:“白大哥,我還是……先回去吧!”

眾人這才覺察到,跟著白冬生一塊兒進來的,還有一個人——只見這人穿著件半舊的白襯衣,但領子和袖子都被扯得裂了口子,全身上下沾著不少泥點子,臉上手上更是掛了彩,到處是於紫,嘴角還有血跡?

眾人楞住。

——這人是誰?

白冬生連忙介紹,“爸,他是新來的知青宋秩,今天第一天到村裏來報到的。”

白正乾“哦”了一聲,想起最近縣裏來了通知,說最近會有一批城市知青前來農村體驗生活,順便建設現代化新農村。

不過——

白正乾上下打量著宋秩,心想這青年長得挺周正,怎麽模樣這麽狼狽?

紅豆黃豆也抻著脖子打量著宋秩,齊齊說道:

“大哥哥打架真厲害!”

“他們十幾個人加在一起都打不過大哥哥!”

白正乾:???

宋秩緊抿著嘴,沒說話,神色陰郁。

白冬生給家裏人使了個眼色,意思是這會兒別問這個,然後又吩咐妻子,“蕙兒,快去拿碘酒和紅藥水來!”

白正乾前段時間因為救人受了傷,家裏的傷藥備下不少。談鳳蕙應了一聲,挺著大肚子上隔壁屋裏找藥去了。

窩在炕床角落裏打瞌睡的白桃姬突然瞪圓了一雙貓兒媚眼!

——靈氣?!濃郁馨香的靈氣!!!

哪兒來的靈氣?

這時宋秩覺得有點不自在,低聲說道:“大哥,我、我還是不麻煩你們了……”

白冬生伸出雙手,往宋秩肩頭一摁,讓他坐在炕床上,又說道:“不急,先處理一下傷口,然後在我們家吃頓飯,休息一下。”

白桃姬終於找到了靈氣的來源,並且從炕床的另一頭,飛快地爬到了宋秩身邊,小爪子按上他的背……

宋秩覺察到,便轉過頭,卻突然楞住。

他看到了一張美得艷若桃李的臉。

而白桃姬則深呼吸、再呼吸——

眼前的這個年青男子的身上裹著一層濃濃的靈氣,落在看什麽都是一團糊的白桃姬眼裏,就像一個會行走的靈氣團。

現在,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源源不絕的美妙靈氣,將她整個人都籠罩住,她不過吸了幾口,便在一瞬間感到頭腦清醒、耳聰目明、身體輕盈!

白桃姬終於看清了她穿到這世間後的第一個人的臉。

她突然倒抽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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